第212章

    “我不是你, 虞先生也不是祁烽。”田阮说。
    周顾凄然道:“最开始,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不一样。”
    “也许吧。但任何一种关系都需要经营,如果听之任之, 所期望的当然会离你越来越远。”
    周顾不再多言,胸腔微微起伏, 脸色惨淡。
    “你的人生还很长, 如果你供出祁烽, 会获得缓释的机会。”
    “假如虞惊墨犯了法,你也会供出他吗?”周顾犀利地反问。
    田阮沉默须臾,“会。爱一个人, 不是包庇他犯罪的理由。”
    周顾愕然,旋即笑出了声:“我没有你那么大公无私,如果他死了, 我也活不了。”
    田阮难以理解周顾, 周顾也难以理解田阮。
    二人面面相觑, 已是话不投机半句多。田阮说:“你才二十五岁, 人生还很长。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    周顾:“多谢, 我想得很清楚。”
    对于一个举目无亲的人而言,能遇到生命里的一束光已是万幸,管他这束光是从天堂落下, 还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引诱,他已无从分辨, 只愿一直追随。
    哪怕结局注定粉身碎骨。
    由此, 田阮明白,哪怕他有心改变, 有些事有些人也依旧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运行,正如路母, 正如周顾。
    而比如田阮,比如贺兰斯,比如杜恨别,促使他们作出改变的并非外在的因由,而是内在的自己。
    当一个人装睡的时候,是怎么也叫不醒的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星期后,庄园的武装部队撤了,保镖们很不舍,但想到每天五点就要起来负重跑步,晚上统一洗澡睡觉时间,轮班时不能看手机,顿时化不舍为笑容。
    管家给他们露天摆了几桌,一起吃个告别宴。
    许是完成了任务,队长准许他们稍稍放纵,于是庄园的酒窖少了一半葡萄酒。管家知道后吓得魂不附体,特来请示田阮。
    田阮小手一挥:“不过葡萄酒而已,尽管喝。”
    管家:“那些酒少说也有十个年头,更久远的要十几万一瓶……”
    田阮:“……谁送去的?”
    管家:“是大壮搬的!”
    田阮心头一痛,“没事,我和虞先生说。喝了就喝了,再好的酒也是用来喝的。给贵客喝更加有意义。”
    果然,和虞惊墨说了这事后,他嗓音平淡:“酒庄的老板会定期送酒,不用愁没有好酒。”
    这场送别宴持续到晚上,正好虞惊墨回来和他们喝了一杯,田阮作为当家夫人,自然也要喝一杯。
    端起价值几千一杯的酒水,田阮一饮而尽,豪爽的姿态引得热烈掌声。
    田阮眉眼舒展,脸颊透出红晕,笑道:“谢谢大家这些天——”
    眼一睁,他就到了浴室,被放进起了泡泡的温热浴缸中。
    田阮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醒了?”虞惊墨往水里滴了几滴护肤的精油,而青年就是那花瓣与泡沫中最瓷白的娃娃。
    瓷娃娃脸蛋仍映着两团酡红,棕褐色的瞳仁澄澈而迷离,傻乎乎地问:“我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一杯倒。”虞惊墨忍俊不禁,“幸好我在,不然你摔个跟头,更傻了。”
    田阮点点头。
    见他这样,虞惊墨抬手揉了揉他脑袋。
    好一会儿,田阮才不傻了,惊得直接从虞惊墨身上跳起来,“作业,我作业还没写!”
    虞惊墨按着他坐下。
    田阮立即闷哼一声,脸颊更红,“……好深……”
    虞惊墨提着他腰侧,慢慢地抬起,泡沫在周身扩散又聚集,白白的一片,“明天星期六,忘了?”
    田阮仔细回想,迷蒙的脑袋终于回想起一点信息,“是星期六,我作业可以明天写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虞惊墨猛地动起来。
    田阮就像坐云霄飞车,迎面扑来大团的气浪,一口气吞下去,来不及吐出,便又是大团的气浪扑来。
    飞车忽上忽下,忽左忽右,携带的劲风使得田阮摇晃不止,汗透肌骨,云蒸霞蔚。
    ……田阮的生活回到正轨。
    星期六的早晨,他醒来背一会儿单词,写一篇法语小作文,再将作业写完。
    吃过午饭溜达一圈,欣赏庄园里的梅花与樱花,给池塘里的红鲤鱼丢一点鱼食。
    下午,他会写两张试卷,刷一会儿同学群,当家庭老师到了,他就会端正坐姿,一点小差都不敢开。
    到了晚上,他有时候在家吃,有时候陪虞惊墨去参加宴会,履行豪门小爸的职责,给虞惊墨当烂桃花的盾牌。
    自从田阮和虞惊墨三番两次在宴会上秀恩爱,渐渐的在商圈里传开来——虞惊墨真的动了心,和小娇妻蜜里调油。
    识趣的都不再试图塞人给虞惊墨,田阮也清静不少。
    春天的气息渐浓,时间来到四月份。
    田阮换上春季的校服,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,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。虞惊墨拿起玻璃柜上的檀木手串,戴在他洁白细腻的右手腕上。
    “如果影响写字,可以换到左手。”虞惊墨说。
    “不用,我每次写字都能看见,就像看到虞先生。”田阮闻到檀木的气息就觉得安定,那是从虞惊墨身上遗落的气息。
    虞惊墨笑了笑,专门从玻璃柜台里取出田阮送给他的大金表,“春天到了,该炫富了。”
    田阮:“……这不是很好看嘛,哪里炫富了。”
    虞惊墨说的还真没错,在这个可以脱去繁复衣服、一身精简的季节,德音爱美的学生们纷纷各显神通打扮自己。
    到了学校后,田阮发现,男生们的发型更清爽了,女生们则戴上各种价格昂贵的饰品,在朝阳的映照下宝石璀璨、金银闪闪。
    德音只对学生的着装有管理,对饰品之类向来宽容。人都有爱美之心,作为贵族学校,又怎会泯灭学生的天性。
    “……你干嘛总盯着女生看?转性了?”路秋焰冷淡的嗓音唤回田阮跑到几米外的魂。
    田阮乐颠颠地说:“她们真好看,真青春。”
    路秋焰沉默须臾:“你忽然喜欢女生了?”
    田阮一愣,“我这是欣赏。”
    “欣赏?”路秋焰扭头看去,明白了,“哦,欣赏人家的大金镯子、宝石项链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几个女生结伴跑过,娇笑不迭,不时拿眼睛瞄着路秋焰,有个长发女生被推出来,一下子到了他们面前。
    田阮利落地一闪,就到了三米外,徒留路秋焰面对偶像剧剧情。
    女生满面羞红,将一封粉色的信封递上去,“路学长,我、我喜欢你!”
    路秋焰比女生高了足足一个头,眼睫低垂,开口就是暴击:“你头发有点少。”
    女生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不喜欢头发少的。”
    “呜哇哇……”女生哭着跑了,她的小姐妹们有的追上去,有的羞愤地瞪着路秋焰,“你怎么这样?太过分了。”
    路秋焰单肩挎着书包,同样的男生校服穿在他身上,就是有一种桀骜不驯的气质,他盯了那女生一眼,那女生竟然也脸红了。
    田阮睁大眼睛吃瓜,“哦吼吼~”
    路秋焰可能眼瞎,不耐烦被陌生人告白,更不想被莫名其妙挡在路中央围观,他又不是猴子,“滚。”
    女生:“……”
    田阮:“路秋焰,你这样确实有点过分哦。”
    路秋焰:“你不过分,你来接受她们的告白,一天一个可还行?”
    田阮:“……”
    那个女生是个烈性的,狠狠一踩路秋焰的脚,也气跑了。
    路秋焰脸色变化,德音的皮鞋都是小牛皮做的,坚固异常,尤其是女生的皮鞋跟尤为厚实,这么一踩,相当于一百斤大米砸脚上。
    田阮低头看路秋焰的脚,“你没事吧?”
    路秋焰憋了几秒,“……靠。”
    这出校园偶像剧,以男主角一瘸一拐走向教室而告终。
    虞商早就到了,在学生会开了一个会,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,旋即回了教室,正好看到路秋焰被踩的一幕。
    “干嘛?”路秋焰瞪一眼,明知道跟虞商一点关系都没有,但莫名其妙看到就来气。
    “去医务室。”虞商不由分说拽着他。
    “不去。休息一会儿就好。”路秋焰欲要甩开。
    虞商没有放开他手腕,盯着他眼睛,说:“我可以抱着你去医务室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田阮这就替路秋焰答应:“好呀好呀。”
    这事虞商还真干得出来,路秋焰丢不起这脸,别扭地跟着虞商去了医务室。
    田阮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走远,刚要进教室,忽然一块黑炭蹿出来,鬼哭狼嚎的。田阮耳朵嗡嗡,“汪玮奇!我没死呢!”
    汪玮奇伤心欲绝:“我要死了,南孟瑶出国了!”
    “哦。”
    “你这什么反应?曾经的老同学,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?”
    田阮:“德音的学生毕业有一半出国,你今天才知道?”
    汪玮奇一把鼻涕一把泪:“可南孟瑶没有毕业啊,她是我的女神,这么早就离开了我,让我怎么过剩下的日子啊啊啊。”
    田阮:“超市里有很多豆腐,你随便买一块撞死。”
    “……豆腐是撞不死人的,你别哄我。”
    “那你找根面条吊死。”
    汪玮奇哭得跟什么似的,“我该怎么办,没了女神,我就没了人生目标,我的前途一片黑暗。”
    教室里的同学争相看来,目露难言之色。田阮有些窘迫,赶紧把汪玮奇踢到花园里,“你在这里晒一天太阳,就不黑暗了。”
    汪玮奇躺在花坛边上,四仰八叉如一个流浪诗人:“你根本不懂我的感觉,南孟瑶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,她走了,我已生无可恋。”